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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月痕狠心不去看在一旁奄奄一息的秦重,走到秋容身边,柔声问道:"容容,你没受伤吧?"
秋容摇了摇头,还在为玄龙珠中的法力被云中羽夺走而十分不快。说道:"月痕,我们走吧。我有些不舒服,想去歇歇。"
淡月痕犹豫一下,想到秦重有法力护体,应该不至于会受太重的伤,只是表面看起来严重罢了,而自己如果转头看他的话,就会忍不住一错再错。他明明是爱着秋容的,不能被他再迷惑了。此时听到秋容的话,于是说道:"好吧,容容,这里太危险了,你到我住的地方去。这里虽然景致好,但怕是云中羽忽然回来。"
秦重软软地躺在地上,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飞快地消失,就是连呼吸也渐渐不能了。但是心里仍然有些话,直到此时仍然不能放下,看见淡月痕淡紫的身影就要跟秋容离开,低低地道:"月痕......你有没有......爱过我?"
曾经床第的缠绵,让他一直沈迷其中,尽管淡月痕是粗暴的,但是他也能细心的发觉粗暴中的温柔,就是这样的温柔,让他一直相信,其实淡月痕或许是有一点爱过他。如果临死前听到他一句,哪怕只是欺骗,也会让自己此生无悔吧。
淡月痕听到身后秦重有气无力的话,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秦重的脸上全是血污,说不出的狰狞悲惨,却是竭尽全力地一笑,那一笑全是冀望的温柔。
淡月痕不由得吃了一惊,但此时秦重的脸色难看之极,多看一眼都会觉得刺目。秋容扯了扯他的衣袖,道:"我们走啦,别管他了。"
淡月痕心里忽然有些忧伤,却又说不清楚,到底爱不爱过他,自己也不明白,等以后自己弄明白再说也不迟。秋容又在一旁催促着他,他张了张嘴,最终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跟秋容走了。
秦重看到他绝情离去,心里忽然一阵剧痛,血就不停地从嘴里涌出,比刚才还多出几倍的血,他用手捂住口,血从指缝里涌出来,流得到处都是。
秦重笑了一声。原来跟着他的这些日子,都只是自欺欺人的一场幻梦罢了。淡月痕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爱过他的话,他也早该知道,这只是一场从来不可能得到回报的苦恋,而淡月痕最后一句话也不说,也只是赤裸裸地让他看清了他从来没爱过自己的事实。
从来他对自己都只是一场发泄而已。直到现在,也应该死心了吧。
秦重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看着他的背影,仿佛永恒来一直就是这一个背影,不由得笑容更是愉悦,轻声道:"我愿用一生换你......幸福,但是我来生来世都不愿再见你了。"只愿魂飞魄散,从此再也不为人。如果再见他一次,他怕自己会再次沈沦,堕入这无穷无尽的黑暗里。
魂飞魄散,是最好的结局吧。
他轻轻闭上了眼睛,渐渐没了呼吸,连心跳都停止了。周围的侍卫看见他受伤,也没敢围上来,此时有人壮起胆子叫了他两声,却没反应,伸手在他鼻下一摸,发现他已经断了气,不由得慌乱起来,登时乱成一团。
淡月痕耳边隐约听到秦重在说些什么,但他跟秋容已经渐渐走远,听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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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重身亡,烟浮宫的众多弟子有人说要去禀告淡月痕,立即有人反对,说道:"刚才秦公子也没说自己重伤,宫主也不理会,显然对秦公子并不在意,宫主又跟秋公子在一起,定然是要恩爱一番,我们还是不要去打扰的好。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说也不迟。我们黑泽堂善于处理后事,就让我们来办吧。"
说话的人是烟浮宫的黑泽使裴思一。烟浮宫共分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堂,裴思一是最末的黑泽堂使者,堂中人人都精于使尸身不变之技,裴思一岂有不知?他这一句,一部分便已知道他心中是何心思,黑泽堂众人对艳尸向来有特殊爱好,想不到竟然连这种类型的人也不放过,不由得对秦重衣裳下的身体十分好奇。
其中一个声音不阴不阳地道:"黑泽堂中不仅精于后事,也精于掘墓吧?"说话的这人是烈火堂的一个小小的堂众,秦重落湖时,他正在花绮阁轮值,正好也看到了裴思一脸上的表情。
裴思一冷笑一声,淡淡道:"烈火堂是对我们黑泽堂不满么?"
眼看两帮人马就要开始打起来,花绮阁乱成一团,已经分不清是为了什么要吵了。此时忽然有人慢慢进来,眼尖的一人已经看到,失声道:"云若!"
在烟浮宫中,云若就是云若,能在总多情欲纷争中从来不陷身其中,在他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从来也没有因为他大打出手,也不会被他伤心,在烟浮宫中可说空前绝后。
云若缓缓进来,轻声道:"你们在吵什么?"e
众人自然都不敢说,低下头,不敢看他眸中轩华光明。
云若轻声道:"人都死啦,你们安静一些,也让魂魄散得快些,好么?"
刚死的魂魄还不会散,积聚在人的身体里,过了一天后才会散掉,散掉之后如果游走世间,没有人超度,也不进入轮回,心中也没有怨念,七天就会无影无踪,任是大罗金仙也找寻不到。
云若看着怀中的尸体满脸血污,脸色苍白中仍然带着一丝绝望,用衣袖轻轻擦净他的脸,忍不住道:"傻瓜,到死你还不死心么?"笑了一笑,"散了好吧,痴情的人本来就不该活在世上,只会被无情的人伤尽一生。"
众人都静了下来,看着云若抱起了秦重的尸身,纷纷让出了一条路,让云若离开。
云若抱着秦重的尸体去到后山。烟浮山前山烟花烂漫,一派春景,后山却因为向北之故,仍然荒凉一片,特别是乱坟岗。上百座的坟埋在这里,很多都是烟浮宫求道不成的宫众,但到死他们都不曾后悔来过烟浮宫。
葬在这里的都是一群傻子。秦重自己也知道吧,只是痴于道痴于情的不同而已。云若用锄头挖好了坑,也不急着把秦重放进去,坐在秦重身边,看着天边一轮暗红的落日。
余光照在他白皙的面颊上,显出一种幽深的肃冷。
"秦重,如果你后悔的话,就进入轮回吧。忘记一个人,不是很难的事,只要......把心放到自己也不知道的地方,你就能忘记了......"云若眯着眼睛,看着暗红的余晖,在山坡上辉映,多年前他离开那个人,也是这样一轮落日,肃穆得仿佛在哀悼,哀悼失去的什么。
从来没有得到,就不能算失去吧。
云若将秦重放到坟穴里,慢慢盖上了土。默默念了安魂咒,又施了法术,让新坟长草,看起来像旧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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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西沈的时候,云若离开了后山,心中惆怅茫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窥测的眼睛,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所有的动作。
烟浮宫的毓华宫,是淡月痕的住处,毓华宫本来离花绮阁极近,他进主烟浮宫铲除云中羽后,本来想把秋容接到毓华宫住,但是秋容总是不答应,只说花绮阁景色很好,又住了太久,舍不得离开。
秋容终于答应了淡月痕,搬回去跟淡月痕住在一起,但是淡月痕心里却有些寂寞空虚。这本来是他想了很久的事情不是么?他终于能跟秋容在一起,将这个让人怜惜的少年放到自己的身侧,用心呵护了。可是为什么还会感到空虚?
淡月痕轻轻摸着秋容的脸庞,白皙的面孔浮起娇羞的表情,万分的惹人怜爱,但是眼前于秋容的面孔重叠的却是另一张脸,忍耐的,绝望的,甚至近于悲惨的......
淡月痕摇了摇头,像是要甩掉过往的不好记忆。柔声道:"容容,你晚上就在这住吧,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做。"
"不想吃。"秋容失去了玄龙珠中的法力,正想着怎么才能补回来,看到淡月痕无意跟自己欢爱,有些不悦,却没表现出来,半低着头,抬头看了他一眼,流光婉转多情:"月痕,人家想你了。"
淡月痕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笑了起来:"想我你又不早点搬过来跟我住?我也想你啊。"
秋容轻轻蹭了蹭淡月痕的身体,试图挑起淡月痕的情欲,淡月痕会心地笑了笑,挥手让左右退下,为他解了外衣。
纯白的身体一如当初无瑕,白玉一般诱人。淡月痕看着自己的恋人,却发现本来应该急不可耐的自己,却根本没有那种心情。
秋容侧身卧在自己的床上,浑身散发着动人的光彩,身上穿了一件薄薄的内衫,只要解开衣带就能接触到他滑嫩的肌肤。淡月痕却因为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浑身微微一颤。
从来没有过的无助让淡月痕站在了秋容旁边,却完全不能拥抱自己的恋人。
秋容忍不住轻轻皱眉。让他用口去为淡月痕做,他是绝对不会的。以他身体的本钱,还没到这个地步。
秋容皱了皱眉,说道:"月痕,我忽然有些不舒服,我们下次再做吧。"
淡月痕对秋容的解围报以一笑,道:"既然如此,下次再说吧。容容,你服些清心丹丸就好好睡一觉,我不打扰你了。"
淡月痕嘱咐了服侍秋容的使女几句,快步离开了自己的毓华宫。内心的疑问几乎是张皇失措地涌起--为什么,为什么面对秋容,竟然毫无欲望,但是想起那个人,就会忍不住疯狂?难道是中了法术?
道术中有一种的确是惑心术,但术法高强的人中了别人的术法,神智清明时完全可以察觉得到,他浑身无恙,显然并没有中惑心术。怕是......怕是自己已经习惯了那个人,再换别人已经不行了。
淡月痕咬了咬牙。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无论找谁都可以,千万不能再找那个人。否则一宫之主,竟然会跟那种才质的人纠缠不舍,岂不丢尽了颜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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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月痕循着花绮湖慢慢走着,云中羽破出玄龙幻镜在他意料之外,这件事他怎么也想不通,元神本该不会再有法力,云中羽是绝对没办法破出的,想不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淡月痕想了一阵,仍然没想明白,却不知不觉走到秦重住的地方。这里极为偏僻,无意中也能走到,只能说自己来的次数太多了吧。
淡月痕皱了皱眉,准备回头,忽然又停了下来--既然已经到了,何妨再进去看看?
淡月痕勾起一抹笑容,忽然觉得自己下身一紧,迟疑之时,已经推开了秦重的门。门已经很破了,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声响。每次他这么推开门,秦重都会在房里,等待他。
可是让淡月痕奇怪的是,秦重这一次并没有在房间里。他向来沉默寡言,不喜多话,每天除了在他身边就是在自己房里,不会去哪里的。
淡月痕在房里坐了一阵,秦重仍然没有回来。越等越是心焦,急急地走出门去,召人过来询问。那弟子呆了一呆,看到淡月痕满面怒容,心里有些害怕,说话也结结巴巴了起来:"启禀宫主,秦公子今天受了重伤,已经......过世了。"
淡月痕只听到嗡的一声巨响,胸口仿佛被重锤狠狠捶了一下,伸手就是一巴掌,那弟子承受不住,牙齿都碎了几颗。
"胡说!他法力高强,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你竟敢在我面前说谎!"秦重怎么可能会死?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那弟子不知他为何生气,慌忙跪下来磕头,连声道:"属下句句实言,不敢说谎,秦公子今天早上的确是在宫主走后,吐血身亡。"
"怎么没人告诉我?"淡月痕的脸色沈了下来。
"云若公子说,他负责安葬,就不必告诉宫主了。"
淡月痕的拳头忽然间握紧,冷冷道:"谁让他那么做的?"
"属下不知。"
淡月痕一言不发,直接去往云若的住处馨云居。他要问清楚到底是这么回事,秦重胆子竟然那么大,没他的允许,竟敢死了!
心里有种难过的感觉,像挖开什么,却又不知是什么,只能任由它痛着,血淋淋的,几乎难以呼吸。
到了馨云居时,云若正在门外的花圃种花除草。淡月痕看着他慢条斯理的动作,更为恼怒,他对花花草草向来不大注意,直接就踩死了几棵,走到云若面前,冷冷道:"谁让你这么做的?你不知道他是我的下人?"云若竟敢碰他,不想活了么?还敢私自处理他的尸首......
云若并没有抬起头,看着淡月痕的紫色衣袍一眼,又开始浇自己的花。这个男子让所有人窒息,但是他却不会看他一眼。看一个人只有看心才是正确的,但是能直接看到别人心里去的人太少了。
"云若!"淡月痕脸上泛起了紫气,玄光在他眸中显现。
云若并不抬头,舀水的木勺放进水桶中,水桶中氤氲一片,雾气升腾,渐渐结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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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月痕嘴角微微动了一动,道:"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云若向来不会跟人争斗,竟然为了一个下人要跟他动手,怕是他们之间早已经有了什么苟且。
恼怒如同钝刀一般,在他心头来回挫动,但是却不明白怎么会这么痛的,一个下人的背叛,就会让他变成这样么?
"我跟他......"云若听到他的问话,脸上浮起了一丝微笑,慢慢抬起头看着淡月痕无可挑剔的容貌。烟浮宫最美的人其实不是秋容,而是淡月痕。秋容之美是一种温顺之美,却少了一种艳色,仿佛慑人心魂的艳色。但是淡月痕的法力太高,又有一种高傲霸气,是以连老宫主当年也没敢对他下手。
"我跟他一见如故,他让我死后为他安葬。宫主有何指教?"云若看着淡月痕渐渐脸上有些扭曲的表情,笑得越来越愉悦。
淡月痕淡淡地道:"是么?原来他早就知道他会死。"
淡月痕说到后来,声音已经变轻了,渐渐有些恍惚,想着秦重死之前有何征兆,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记忆中只有他令人厌倦的痴情和他诱人的身体。
跟秦重在一起时是很舒服的,因为在折磨秦重,看到他痛苦却又承受不住情欲在床上婉转扭动时的表情时,就会有种说不出的畅快感。特别是他对自己死心塌地的痴恋,让自己在很多事情上可以不必自己去做。可是除了他在床上的表情之外,淡月痕实在没有兴趣去看那张让人倒足了胃口的面孔。
原来......他竟然早就要死了。竟然没有告诉他。
被欺骗的愤怒没有让他作色,反而被另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冲淡了几分。淡月痕不动声色地看着云若。
云若微微一笑,看着他的眼睛,道:"不错。他早就知道要死,我们恩爱之后,他就告诉了我,并让我为他安葬。"
"住口!"淡月痕暴怒起来,不知刺耳的到底是哪一句,让他恨不得将云若杀死。
"淡月痕,虽然你可能不信,不过,他的确是已经移情别恋了。他还说,你太粗鲁了,不及我半分斯文温柔......"云若淡淡地微笑,看到怒气在淡月痕眼中显现,知道已经达到了目的,只是淡笑不语。淡月痕对秦重会不会太粗鲁他并不知道,只是随意猜猜,竟然一说就中。
淡月痕哼了一声道:"对一个下人用得着什么斯文?云公子未免太多情。"
云若微笑道:"秦公子自然有秦公子的好,你我心照不宣罢了。"他对情欲久已不沾,不知秦重有什么好处,但是淡月痕日夜用秦重的身体泄欲,他却有所耳闻。如果真的一无足取,淡月痕也不会流连不舍。
淡月痕狠狠地瞪着他,像要把他的眼珠子剜出来,厉声道:"云若!今日我非杀你不可!"
云若道:"秦重已经入土为安,我不想再让他尸骨未寒。七日之内,当为我此生的知己恋人止杀。"
淡月痕看了他半晌,没有把握杀掉他,随即转身离开。长长的衣袂当风,飘然若仙。
云若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松了一口气,手心上尽是汗水。他也并没有把握打败传闻已经是当世第一高手的淡月痕。淡月痕御剑之术已经登峰造极,心动剑出,无形无迹。数百年来,烟浮宫已经无人能及。
不知他的障眼法避不避得过淡月痕的眼睛。如果淡月痕要挖坟,恐怕秦重至死都逃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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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月痕难以平复内心中说不出的不快,脑海中只有云若可恶的笑容和秦重临死前满脸血污的样子......直到想到秦重那么悲惨的表情才舒服了一点。
秦重临死都忘不了自己,可见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难以取代。云若的一番话只是胡说八道罢了。
淡月痕本来是个极有理智的人,只是一时被人激怒,才心潮起伏,想过之后立时明白,但心里仍然存着疑窦。云若对秦重如此了解,他们的关系只怕菲浅。
在花绮湖旁边走了很久,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淡月痕不由得暗暗心惊,想不到他竟然为了秦重耽误了那么长的时间。
回到毓华宫时,已经掌灯了。外面都是灯火光明,毓华宫中却是处处镶嵌着夜明珠,到了夜间,就会发出晕黄的暧昧光芒。
淡月痕走进毓华宫,想到娇媚的秋容已经住进了毓华宫中,心里就十分安定起来。脚步也不由得缓慢几分。
隐隐约约地,像是有些轻微的声音从毓华宫的后院一个卧室里传来,仔细听去,烟浮宫的人都不会错认,那是淫糜的欢爱声音,守卫的人脸色微微一变,淡月痕衣袖一拂,阻止了他要转身通报的动作。
淡月痕缓缓走进了卧室里,看到秋容半裸着身体卧在床上,除了他之外,再也没有别人。
"容容,你一个人在?"淡月痕微笑,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旁边的衣橱。只要有轻微的气息,就不会有人逃得过他的眼睛。
秋容娇声道:"当然只有我一个人,难道还有别人不成?"
淡月痕十分宠着秋容,如果是在往常,一定会惯着秋容无论秋容做些什么,但是今天不知为何有些厌倦。
他衣袖一挥,衣橱便已应声打开,里面躲着一个赤裸的男子,正在瑟瑟发抖。淡月痕露出一个极是讽刺的笑容。今天的事情还真多,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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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容没想到淡月痕竟然一点余地都不留地抖了出来,连忙道:"月痕,其实我还是爱你的......"
淡月痕哼了一声:"是么?"心里,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发现自己知道秋容跟别的人在一起时,并没有像刚才知道秦重竟然跟云若有关系时那么恼怒,难道是遭遇了第二次打击,所以不再在意?
秋容看到淡月痕面无表情,有些心慌,道:"月痕,我只是......我很想跟你一起,但是你刚才没有......所以我找了别人......"
淡月痕脸色一寒,袍袖一挥,衣橱里的男子脑浆迸裂,立时已经死了。
"秋容,你可以跟任何人搞,就是不要在我的毓华宫里。听见了没?"
秋容颤抖了一下,没想到淡月痕竟然怒气如此之大,慢慢垂下了眼睛。他现在除了毓华宫,到别的地方根本不安全,云中羽来时怎么办?
淡月痕怒容满面地出了毓华宫,令他生气的是自己心里并没有那么受到震动。当初在看到老宫主带着秋容进入密室练功时自己内心如同烈焰焚烧的妒意现在似乎已经全无,不愿见秋容也只是因为秋容说出了今天他不举的事情,让他大损颜面。
花绮湖的春风缓缓吹着湖面,却吹不到自己的心里。展转不去的,是秦重死之前的样子,此时想来,并没有当初觉得的那么狰狞。
他临死之前问自己一句,有没有爱过他,不知为什么,此时因为暗夜的春风吹得有些醺醺欲醉,那么凄苦悲伤的一句话,婉转地在耳边一遍遍想起,竟然有种缠绵不去的温存伤感。
淡月痕以前是因为秦重的苦恋纠缠烦不甚烦,因此在床事上拼命折磨他,让他死心绝望,现在他终于死了,自己却觉得有些茫然。
他跟他已经结束了吧。也只有在结束的时候,才回去回想这整个过程,其实他也没有那么讨人厌。或许自己在他临死的时候应该说句谎话让他安心离去,不致于让他绝望而死。
淡月痕不愿意回到毓华宫中,就在花绮湖中徘徊不去。
此时已经到了深夜,烟浮宫中的弟子已经睡下了。服侍自己的几个弟子都有些以身相就的意思,但是他却没了兴趣。把他们都屏退了。
四周没有人。湖风静静地吹拂,留下醍醐花的余香。醍醐本来是让人清醒的,可是到了极深极深的清醒时,人却情愿沈醉下去。
想太多也是没用的,人已经死了。如果自己多说那一句谎话,说不定会造成下一世的纠缠,如果秦重投身轮回之前决定要下一辈子还见到自己,那可有些不妙。
淡月痕安慰着自己,心安了几分,一抬眼,竟然又是秦重的门外。
既然暂时不想去见秋容,那么留在这里一晚上也没什么吧。淡月痕想着,已经进了房门。
房里漆黑一片,淡月痕按照自己的印象走了进去。床旁边摆着一张椅子,一张桌子,桌子上面还有一盆花,极为妖艳地......妖艳地溢出了大半桌。
越是妖艳绝美的花,越是没有香气,这种花的味道淡得几乎闻不到。
现在花已经没有了,倒有些不习惯。但是房里的空气中依稀留着花的气息,依稀回想起秦重身上也带着这样的味道,淡淡的,有些渺茫,榛子的苦味。
哪天问问这花是什么花,也在房里养一盆,定然十分别致。
淡月痕在床上躺了下来。秦重的床总是十分干净,即使刚刚发生了情欲,他离开片刻后回来,又是十分洁净,那个人,即使忍耐着身体的不适,也要弄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不过上一次他来时,云若也躺在这张床上。淡月痕不安地动了一下,像要把云若压在下面。
床单上还留着秦重的气息,想必已经洗过了,只有他一个人的苦味。
淡月痕心里静静的,不知不觉,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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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月痕就这样仍旧过着平静生活。每天到太冥殿中议事,在花绮湖附近走走,偶尔回到毓华宫看看秋容,却没什么情欲的意思。
烟浮宫四周已经设了屏障,只要云中羽试图进入烟浮宫半步,就会让他知道。以云中羽现在的能力,要恢复到原来的状态已经很难,更不必说要打败他了。
淡月痕尽管有时在毓华宫睡,却总是睡不着,只能跑到秦重以前住的地方才能安心。使女小鱼说既然他要住在这里,就让人过来整整,但被他拒绝了。
整过了之后,不会再有这种气息。淡月痕心里一惊--本来以为自己只是一时的沈迷而已,过了几天自然会好转,看来是不行的。如果是这种花香让自己觉得安定,不如找一些那样的花来种,不必再在这里住下去了。
淡月痕去到了烟浮宫的霜雪楼。这里是沈水堂的地方,无论水陆各种花草习性都会记载得一清二楚。沈水堂用花木为本辅助修炼法术,与别的分堂又有不同。
霜雪楼门外一片花海,开得虽然绚烂,却绝没有秦重养的那一盆那么疯狂,几乎让人隐隐有些惧意的疯狂。
淡月痕避免让自己再次去想那个男人,缓缓地,从石径进入霜雪楼里。
沈水堂堂主丁如意早已接到消息,在门内迎接,听到淡月痕的描述后,沈吟一阵,道:"宫主说的可是般若花?盛开时花朵绚烂夺目,花期甚长,足有半年?"
"不错。"
"启禀宫主,属下无能为力,此花虽有记载,但是并无栽种之法,所以沈水堂中并没有花本。此花毒性甚大,微量时有活血化淤之功,大量时能使人法力增强,但是人却会因药石罔效而亡。"
淡月痕吃了一惊,盯着丁如意的眼睛,道:"你说的是真的?"想了一想,已经明白,除了原来如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其它感觉。
他三年前教秦重修炼之道,但是秦重进境甚慢,淡月痕也因为这件事没少发泄到秦重的身上。淡月痕也知道自己强求,自己已经算天资极高,秦重即使拥有跟自己等同的天资,修炼到相同水平也要二十年,短短三年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谁知后来竟然被他办到了。
淡月痕没问为什么,秦重也不说,想不到是因为这种毒花。
这个傻瓜,修炼那么高有什么用,人都死了。
淡月痕勾起一抹笑容,淡淡的,心里有些苦涩。
丁如意点了点头,命弟子到藏经阁去取花谱,翻开了花谱,找到般若花的书页,里面还有做好的一朵般若花的标本,用两片薄冰夹住了,形态依稀妖娆。
丁如意取出标本,道:"宫主请看是不是此花?"
标本离开书页后,薄冰渐渐化为清水,淡月痕看着般若花慢慢盛开在自己的手上,娇嫩欲滴,耀眼夺目,依稀如同往日。
淡月痕忽然间眼睛被灼伤了一下,将花放入怀中,很仔细地放入怀中,淡淡道:"既然查不到,那便算了。丁堂主,告辞。"淡月痕没等丁如意反应过来,便已出了霜雪楼门外,脚步缓缓,紫衣翻飞,霎时已经去得远了。
丁如意呆呆地望着淡月痕的背影。霜雪楼中草木花本都是世间难寻的,宫主也已经知道般若花罕有,想不到被他说也不说的就放进了怀中。但是他们做属下的能说什么呢,只能下次再去寻找了。
丁如意无可奈何地让弟子们把花谱收起来,并让人去寻找般若花的种植之法,以免宫主下次突如其来地查一遍。